定制人生：中国首位第三代试管婴儿 今是20岁女大学生

今年20岁的莉莉从7岁时就隐约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她是一位试管婴儿，还是一位在20年前通过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技术（俗称“三代”试管婴技术）进行了诊断的试管婴。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助其能够健康成长，规避致命的血友病。而今，她已经成了一名大二学生，记忆力特别好。

操作试管婴时，植入前对胚胎进行诊断，能够让孩子有效规避掉许多遗传性疾病。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从1998年开始进行第三代试管婴技术的探索和尝试，也是广东乃至全国最早开展第三代试管婴技术的中心。从2001年技术相对稳定至今，从2001年技术相对稳定至今，该中心一共对8717枚胚胎进行了遗传学的诊断，诊断后放置入母体内7654枚，成功妊娠并分娩了3105个健康宝宝。3105例婴儿的诞生，这意味着即解决了这些家庭的生育问题，也成功帮助其规避掉了遗传病的风险。

“伴随着诊断技术的进步和对遗传性疾病认识的加深，现在的术还可应用于一些与遗传直接相关的迟发性疾病的预防。比如霍金罹患的渐冻症，再比如安吉丽娜朱莉预防似切除乳房、摘除卵巢的乳腺癌、卵巢癌”，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副院长、妇产学科带头人周灿权教授表示道。

上帝掷出的骰子总是得到悲剧性的点数

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生殖中心里，存放着许多贮存胚胎、生殖细胞的液氮罐。这些生命的最初形态，被冷冻在低温下长期保存。

20多年前，来自粤北的钟女士和其丈夫的求子之路堪称艰辛。

1992年结婚的她，次年前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可孩子从1岁开始，就频繁出现皮下、关节处出血，全身乌紫，没有多久，孩子因为严重的脑出血而夭亡。

备受打击的夫妻俩，直到5年后的1998年才再次怀孕。基于前一个孩子的不幸遭遇，产前检查时她们特意做了相关的产前诊断。依然是一个男孩，但孩子的凝血因子VIII缺陷-血友病。任何一个细微的创伤，都可以导致患者的血流不止。回顾第一个孩子的不幸夭亡，皮下严重出血、随时渗血的症状，肯定也是血友病的因素。

生殖中心里的相关操作、检测设备。

根据孟德尔的遗传学定律，钟女士是甲型血友病（缺乏凝血因子VIII）的基因携带者。即便与完全正常的男性结合后，有1/2的概率诞生出完全正常的男孩，有1/2的概率诞生出男性患者，如果生下的是女孩，则有可能是1/2概率的正常，1/2概率携带致病基因。

钟女士的前两次怀孕、妊娠，孩子都是男性，本有50%的概率生下健康男婴。可特别不幸的是，如同上帝在抛出决定命运的骰子赌大小时，两次的结果都是确诊为现症者小点数。

改变遗传病命运 20年前的技术仍显简单

在经历了持续的打击后，夫妻俩对于生育近乎绝望。直到从当时的杂志上看到了在广州、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里，已经率先在我国启动了胚胎植入前诊断技术，也就是俗称第三代试管婴技术的探索。

他们带着资料慕名从粤北来到了广州，找到了当时以庄广伦为首的研究团队。

“和现在的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技术比较起来，当时的技术是虽然比较简单，但在当年条件下，却属于领域的前沿技术。”周灿权回忆起三代试管婴技术走过的20多年风风雨雨，不胜唏嘘。

这一现实，决定了当时的技术还无法直接判断出夫妻俩形成的胚胎染色体上，究竟有没有携带致命的血友病基因。

但对于该型血友病（血友病甲）的遗传规律是非常清晰的，生男孩有一半的几率患病，生女儿则有一半的几率为基因携带。如果能够从孩子的性别上加以甄别，确定怀上的是一个女胎的话，孩子至多是一个基因携带者，不会有性命之虞。

生殖中心试验室一角，辅助生殖技术专家，就是在这里“培养”、“选择”、“鉴别”最健康、最有活力的胚胎。

1999年8月，钟女士夫妇通过辅助生殖技术形成了7个成熟的胚胎。随后医疗团队又通过荧光杂交技术筛选出了两个女孩的胚胎，予以植入。最后钟女士成功怀上了一个单胎，2000年分娩，也就是今年20岁生日的莉莉。

事实上，这是钟女士第二次进行第三代试管婴操作方才成功。

“女儿在七岁的时候听别人的讨论，曾怀疑过自己是试管婴儿。孩子也曾多次问过我为什么32岁这么高龄才生她”。钟女士告诉记者，这么多年，她都不曾跟女儿说试管婴儿的事情，一想起那段艰辛的生育史就觉得痛苦。

直到上周，生殖医学中心邓明芬护士长特意来到粤北，对钟女士进行回访，莉莉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和自己降临这个世间的不易。“孩子各方面都挺好，记忆力特别好，目前已经是一名大二的学生了。对于这个孩子，我们夫妻俩都特别珍惜，孩子也很听话。”

现在的“第三代”技术 已能够诊断多种遗传因素

从莉莉诞生的2000年开始，利用“第三代”试管婴技术成功帮助后代规避父母携带的遗传病风险的案例越来越多。而现在的技术也越来越成熟，能够开展此项技术的生殖医学中心也在不断增加。

“在我们这家全国最早开展的中心里，2001年以来已经进行了8717个胚胎的植入前遗传学诊断，并成功分娩了3975例婴儿”。邓明芬护士长告诉南都记者。

到了2012年，中心利用“三代”试管婴技术，成功诞生了我国首例“设计婴儿”，孩子一出生就担负着挽救姐姐生命的重任。因为她不仅成功规避掉了地贫的风险，而且配型和姐姐完全相合，她的脐带血或骨髓造血干细胞，将用于挽救患地贫的姐姐的生命。

“孩子的父母为地贫基因携带者，之前生育过一胎女儿为β地贫患者。这个孩子，是从12个胚胎中遴选出来的，即规避了罹患地贫风险，又与姐姐的HLA配型完全相合。”

周灿权表示，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现代医学对这个孩子的出生并没有去设计、去改动，伦理上也决不允许去设计、去改动。只是根据医学的需求，对植入前胚胎的多种遗传特征进行诊断后加以选择，使出生的孩子同时符合了两个条件。这在当时条件下大幅度增加了实现的技术难度。

辅助生殖技术发展了40多年，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运用“第三代”试管婴技术能够成功规避的疾病也越来越多。许多单基因遗传病，比如地贫、重症肌无力等，目前都能进行胚胎的植入前遗传学诊断。随后优选出最合适的那个胚胎进行植入。

周灿权表示，甚至对于一些明确与基因相关的迟发性的严重疾病，“第三代”技术也能帮助予以规避。比如安吉丽娜朱莉预防性切除乳房、卵巢的乳腺癌、卵巢癌，是因为与BRCA1基因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运用“第三代”试管婴技术，也能保证该基因携带的夫妻，能够避免致病基因的代际传递，分娩出正常的孩子。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副院长、妇产学科带头人周灿权教授回忆着20年前的治疗过程，我国的首位“第三代”试管婴儿，就是他的团队联合开启的“定制人生”。

正研发对胚胎无创的诊断技术

生殖医学专家，在对操作对象进行观察

“实际上，胚胎植入前遗传学检测技术是对胚胎进行了有创操作，要取出胚胎的细胞来进行诊断。”

虽然这一对生命最初始阶段-胚胎期进行的有创操作，客观上并没有发现有对孩子的出生带来什么健康、心理因素的影响。但这一操作终归是有创的，在技术上、伦理上都有着一定的风险。

目前，中心正在开展从胚胎培养液中提取胚胎的DNA，随后来进行精准诊断的技术研发。“这样一来，我们从胚胎的培养液中，就能取标本进行诊断，这样一来，就不再需要从胚胎里取细胞了。”

周灿权表示，目前国内、国际同行都在进行类似的研究、攻关，只是成功率、准确度还有不足，再就是对个别遗传病的诊断有偏差，有一些能够诊断出来，有一些却无法从培养液中诊断出来。

试管婴技术不是双胞胎技术植入一个够了

以试管婴技术为代表的辅助生殖技术，确实帮助了千千万万的不孕不育夫妻，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但这一技术也带来的一些问题，最主要就在于多胎妊娠、多胎的几率大大增加。而双胎、多胎带来的妊娠风险、早产风险也大大增加。

周灿权表示，在正常人群中，双胞胎的发生率约为1/81，而在试管婴当中，双胎的发生率可以高达40%。中山一院生殖中心经过多年的努力，在保持高成功率的基础上，双胎率得到很好的控制，2019年中心的多胎妊娠率为13.66。

据一些资料，单卵双胎的妊娠，出各种问题的几率高达75%，而双胎的新生儿死亡率、住院率是单胎的7-10倍。而对于分娩的母亲而言，双胎的妊娠以及分娩过程的各种并发症的风险也大幅高于单胎妊娠。。

“我们特别希望社会上能配合做好患者的教育，不要把辅助生殖技术，当成追求双胎、多胎的技术。”

对于多胎、双胎给母婴带来的危害，周灿权有着太多体会。“有一个高龄的经产妇双胎妊娠后，结果因并发症大出血，孩子早产，两个孩子一出生就待在了保温箱里吸氧。其中一个可能因为吸氧因素导致失明。”

周灿权表示，目前的试管婴技术进入到当下，对于大多数适龄病人，即便单胚胎移植，成功率也超过了50%。“除了一些反复试管婴操作失败的特殊案例，我们都建议只植入一个囊胚期胚胎。”

采写南都记者王道斌 通讯员彭福祥 梁嘉韵 潘曼琪